【中原中也0429｜11：00】百年如意
【太中】百年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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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如约而至》中也视角
请先阅读《如约而至》
港口黑手党内部资料/最高权限A04区/N29列
分类信息：书信存档
时期范围：平成25年～平成31年
关联标签：中原様/鴎外様/太宰様
01
森鴎外様
拝啓
非常突然地给您写了这封信，虽然事先咨询了教国文的铃木先生，但惭愧的是我确实几乎没有写这种书信的经验，所以恐怕信中会有颇多冒昧之处，还请您包涵。
给您写这封信的初衷是想要感谢您前不久为我举办的生日宴会。您说因为明年我和太宰就要开始接触黑手党的工作了，所以今年，也就是我的14岁生日是最后一个能够举办单纯的生日会的机会了，往后等我成为黑手党里重要的存在时，我的生日宴会也会是被人密切关注的黑手党社交场合，就像现在您和红叶姐的生日宴会那样。老实说，我自己都根本没有去想这一点，您真是太为我考虑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您曾经问过我，因为无法知晓我真正的生日所以将您把我带回家的那一日定为我的生日有无不妥。我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有，这样的安排非常合理。我现在依然是这么想的，并且，不怕您笑话，我还想，人类的生日是降生到世间的那一天，但仅仅是肉体与这个世间产生关联是不够的，因为诞生那天的日期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已，决定要纪念它的是人，或者说是人的感情驱使，那么生日背后的含义应当是人的情感与人世间产生关联的那一天。对于婴儿来说，是其通过降生这一桥梁拥有了家人——即决定纪念这一天的人——而拥有了生日。那么对于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的我而言，我与人世间产生关联，就是在您将我带回家的那一天，我是这么想的。其实去年生日时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但是没有机会告诉您我的想法，因为——如果被太宰听到我说的话，那家伙一定会觉得很可笑，然后说按照这个道理那一天不止是我与您产生关联，还是我与他产生关联的日子，难道中也过生日是在庆祝和我的相遇吗这样的话。啊啊啊光是想象了一秒钟我都觉得难以忍受！！
……抱歉，失态了，竟然在给您写的书信里说了这样毫无意义的话。但果然还是觉得，如果您当时能晚一天令我和太宰相识，不要让我的生日和那家伙产生瓜葛就好了！
算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管是哪一天和太宰相识，每一年的生日也逃不过他那张讨人厌的脸，既然如此纠结那些琐碎的概念又有何意义呢。
我记得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是红叶姐告诉我可以在这一天许愿，说是生日愿望很灵验的。我已经忘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想要许一个什么愿望，不过想想一个九岁的孩子的愿望大概也就是游戏或者漫画之类的玩意吧。啊，想起来了，似乎是想要许愿《星之战警》（我和太宰当时喜欢的漫画）能改成每月双更。但是这个愿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太宰就对我做了很气人的恶作剧，于是我生气地大喊我的生日愿望是太宰成为所有愿望都反效果的倒霉蛋。不过还没说完红叶姐就笑着捂住了我的嘴，对我说生日愿望是很珍贵的，不可以用在寓意不好的坏事上。我觉得红叶姐说得很有道理，生日和太宰产生关联已经够倒霉的了，如果生日愿望也和他有关岂不是更气人了。于是那个瞬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生日愿望。
我想要将我的愿望送给您，我的愿望是您的心愿能够实现，从那一年开始我的生日愿望一直是这个，今年也是如此。
不过按照您所说的，从明年开始我的生活就会与港口黑手党密不可分，那么我明年的生日愿望也许会和黑手党的利益有关，今年就是我能送给您的最后一个生日愿望了，希望它能发挥作用。
今年的生日宴会之后您一直非常忙碌，几乎没有在横滨的日子，因此我始终没有找到向您道谢的机会，红叶姐就建议我给您写信，她说您会很高兴看到我写的东西。原本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现在看看似乎我都在写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有些惭愧。
那么，祝您身体健康。
敬具
中原中也
平成27年春
02
森鴎外様
拝啓
近日一直忙于您吩咐处理的南区交货纠纷一事，久疏问候，您一切都好吗？
我与太宰开始黑手党的工作已经半年有余，这半年间的任务进展、经验总结等等已经在述职报告里向您陈述过多次了，在此就不赘述。我听同僚们说，加入黑手党的第一年是死亡率最高的，许多新人都挺不过第一年，而撑过了第一年的人将会大大提高生存率。不过，我想您也从未担心过我和太宰会轻易地折在第一年，我也自知这半年间遇到的危机虽然不少，却还远远没有摸到我的极限呢。
至于太宰，那家伙虽然是个十足的混蛋，是一个作恶多端到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没有足够的刑罚来审判他的恶棍，但脑子确实好得出奇。他——说起来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他做的一件很恶心的事，他向情报室要走了许多我战斗时的视频存档，我听情报室说起的时候简直莫名其妙，于是就立刻去问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做好了他如果敢诋毁我的战斗能力就要他好看的准备。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中也只有战斗的时候不像一块滑稽的姜饼人，中也掠夺别人生命的时候有一种属于神明的暴力美学。
哈？暴力美学？
虽然我得向您承认，这话说得我十分受用，但是怎么会是由太宰说出来的呢，我至今还是没想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神经。扯远了，我是想说，虽然我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但是您不觉得他的大脑也是一种属于神明的暴力美学吗？当他动脑的时候，您几乎可以看到他的智力像神明惩罚人间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毫无怜悯地碾过敌人。即使是我，也很难不去欣赏这种抽象又诗意的暴力美学。
我想这就是您让我和太宰搭档的原因吧？您很早就提出了这个想法，我记得当时红叶姐还有些担忧，我更是完全无法理解。我当时说过吧？比起和太宰那家伙做搭档，我更愿意做您的直属下属，由我全权负责您的安全。但您当时微笑着摇头了，您说那是大材小用。我便和您争辩，说黑手党首领的安全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吗，我有信心能承担这个责任。您说负责您的安全是有限的、可以预测的工作，我和太宰做搭档，为黑手党带来的将是无限之可能、不可预测之未来。我现在似乎懂得了您的意思，也佩服您的远见。
不过如果您改变了想法，我随时愿意接手您的护卫工作。
对了，上月15日我递交的报告您是否收到了？一直没有收到您的批复所以有些在意，如果是因为您事务繁忙未得空批复就请无视这一段。如果您没有收到，那就是太宰将报告截走了，请您务必告知我，我会让他长点教训的！啊，以及补交一份报告。
那么，祝您身体健康。
敬具
中原中也
平成28年冬
03
森鴎外様
拝啓
关于日前在任务中出现意外，导致我和太宰都受伤影响了整个任务的进度一事，再次向您道歉。给您和善后的红叶姐都添了许多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如往常一样，对于任务情况的报告与复盘已经以书面形式递交到您手里了，具体情况的核查与记录归档也都在走流程，所以那些不是我书信的内容。
我想要写的、或者说想要回应的东西，我想您也清楚。
太宰比我早一天出院，您在我单独留在病房的那个夜晚前来探望我，给我留下了一盒点心，我打开包装后看见了您给我留的东西。鉴于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您大概是将它当作生日礼物赠予我的。
我从八岁开始学习体术和枪械，不到一年那位教导我的老师便说他不再教我武器了，因为我的天赋超乎了他的想象，也超乎了世间武器所能抵达的范围。我不再需要刀剑，那些对我来说只会是负累。而我，将成为港口黑手党最锋利的刀刃。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我，那时为您而战斗就是我的心之所向。
然而我逐渐发现，您最想要的不是我成为黑手党的利刃，而是成为太宰的浮木。
成为黑手党的刀刃、信徒、恶犬都是我可以想象、可以预测之工作，但成为太宰的浮木……这就是您所说的无限之可能、不可预测之未来吧。
当我们还是孩童时，您想把我们两个拧到一起合作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我还记得当时您诱劝我，说的是对我来说最得意之事不就是让太宰希望落空、无法如愿以偿吗，那么就牢牢挡在太宰和他最渴望的死亡之间，让他无法解脱，享受他的挫败吧。这话对于10岁左右的我真是具有莫大的诱惑力呀，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愿意主动将太宰从死亡的阴影中解救出来，愿意在他向我索要注意力的时候耐着性子满足他。
然而，我已经16岁了。您当然也会想到，对于已经16岁的我而言，那一套说辞已经不能成为我选择人生的理由了。不过您的行为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您在那点心盒子里放了一张即使是黑手党成员都有许多一辈子也无缘亲眼看见的银之手谕。在那张手谕中您写在您担任港口黑手党首领期间，这张手谕将长期有效，它赋予我一次脱离黑手党而不受任何追究的权利。
您赠予我一个选择，或是说另一种人生。
其实如果是别的成员在类似情况下收到这张手谕应该会吓得不轻，因为它实在太像一次试探、一次考验。此时最安全的做法应当是立刻表示将手谕归还于您，承诺绝无此心。
但是这个人是我，毕竟是我，毕竟是我和您。
所以我将收下这张手谕，作为生日礼物。谢谢您。
而我想要告诉您的是，10岁时我会因为想要让太宰希望落空而阻挡他的死亡，16岁时我已经懂得能驱使我的力量是珍贵的，不应当用在寓意不好的坏事上。
所以，我会因为那是您的心愿而坚决地站在太宰与死神的中间。如此，这就是一件好事了。
让您的心愿成真，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在我这与您的手谕有同等的效力。
再次感谢您对我生日的关照。那么，祝您身体健康。
敬具
中原中也
平成29年春
04
森鴎外様
拝啓
冬春之交的气温反复无常，您身体一切都好吗？
此次赴北美出差实在没想到会耽搁到如今，尽管此行最初计划的谈判已圆满完成，但股权交割上还有诸多需要打理的细节，估计最快也得月底才能返回，肯定是赶不上您的生日宴了，实在遗憾。为您准备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派人先行送回横滨，希望您喜欢。
这半年来海外的生意发展得十分顺利，不过因此也牵扯了我大量精力，虽然秘书一直在向我详细地同步汇报横滨总部的工作情况，但很多事我没有亲力亲为，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尽管您身边有太宰协助，应该没什么值得我操心的，但是不知怎么的，自从他升任最高干部之后，我越来越隐隐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他的能力，这一点有目共睹，我担心的是……我很少对您说这样抽象的话，但是我确实感觉他身上有种疲倦的气息。不是因为工作劳累产生的那种疲劳，而是……抱歉，我擅自提起这个话题但又说得不清不楚，还是等我想到什么具体的细节再——啊，说起来，他这一年是不是很少提起自杀了。以前总是挂在嘴边，还时不时闹出被人从河里捞起来这种闹剧，这一年倒是变得很少提起，却感觉更加死气沉沉。
也许是我多虑了，毕竟这一阵我总共也没见到他几面。
虽然我知道您的意向很明确，但是姑且问一句，您还是非常坚持太宰适合接任首领吗？
只是姑且问一句。
想来有些好笑，我小时候也问过您这个问题，因为我当时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合适了。您对我说您很坚持，因为他像一个人，我问是谁，您笑了笑，说是您自己。
说句冒昧的话，以我现在对您的了解，您确实无法抗拒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我深深知道这点。
但是，在我看来，太宰其实比您要软弱，要更具有不稳定性。您可以自己作为自己的依靠，而他还在寻找一个可以依托之事物。
不过这一点您很早就看穿了，否则我也不会存在于此了。
这封信的内容作为问候您生日的书信似乎十分不妥，只好请您多多包涵了。我还在努力加快这边的工作进程，一旦能够提前结束，我会以最快速度返回，当面祝贺您的生日。
那么，祝您身体健康。
敬具
中原中也
平成30年初春
05
森鴎外様
拝啓
请原谅这封书信的潦草，我今晚将前往欧洲，在将为您准备的新年礼物交给您的秘书时想起无论如何也该附上一张信笺，于是在办公室里匆匆提笔，希望内容无有错漏。
年底所有部门都忙得人仰马翻，但好在今年的成果颇为可观，等我将欧洲的纠纷处理妥当，争取拿到比您预期高两个点以上的份额，我们今年的工作就算圆满结束了。我今早在车上通了一个临时的电话会议，重新整理了一下计划，感觉有望在新年前一天回来。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提前将礼物交到秘书手里了，如果我没能赶回来，他会替我转交给您。
那么，祝您新年快乐。
敬具
中原中也
平成30年年末
06
森先生
两天之后将要启用新的年号了，令和，真是一个很好的年号。去年夏天，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地宣传什么平成最后的夏天，以此作为某个时代结束的象征，我当时全不在意，觉得无非是表格上打勾的地方换一换，哪有什么结束之感。
没想到我们三人的人生，在当时确实就正在悄无声息地走向某一个绝断之处。
今天是平成最后的4月29日，我说4月29日，而不是说我的生日，您明白是为什么吗。很久以前，应该是我14岁的时候吧，在写给您的第一封书信里，曾经提到过我对于生日的看法，我认为生日是因为孩童与人世间产生联结才存在的。然而当日的思考只到那里为止，却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其与人世间的联结忽然被切断，这生日该何去何从。
当我提及我与人世间的联结时，我所指的确实是您，和太宰。
距离我在欧洲出差却从越洋电话中得知旦夕惊变的那一天已经过去四个月，我终于能够提笔写这封信了。久疏问候，实在不该。
但我也有切实的理由为这疏忽请求谅解。
自那天我连夜飞回横滨以后，这四个月间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彻查现场、处理您的后事、封住所有不该张开的嘴、接任首领、在横滨乃至全日本其它地下组织的虎视眈眈中稳住局面……
说实话，能在数月间做成这一切的人在整个世间也寥寥无几，还好我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在您本来的计划中，肯定不是让我继任首领，但是事已至此，那也只好如此了。我就不向您一一汇报组织现在的业绩了，相信您现在不至于还关心这个。
那您现在关心的会是什么呢，我在想象您现在的表情，却想象不出。我倒是能想象出太宰现在的表情，如果他现在见到我，一定是像很多次激怒我时那样，脸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眼睛却比平时更专注地盯着我。
森先生，我有时甚至会想我们——你和我——是不是太纵容太宰了。虽然他嘴上从没这么说过，但我相信他的潜意识里一定也很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和我当中，显然你是更早开始纵容他的那一个。你太自负了，以至于无法抗拒一个和你相似的人，我不相信你至始至终没有嗅到一丁点危险的气息，但是你太喜欢这个由你主导的故事了，你被自己的叙事才华迷住了，忍不住一路等待着结局，也终于等到了结局。
当然，我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卸给你，你是纵容太宰的主犯，我是从犯。一开始我确实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在保护他，我做的都是公事，可有一天，我意识到那变成了我的私情。
我意识到这一点，是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那天原本太宰惹怒了我，我正在计划狠狠地让他付出代价。不料最后我们脱身时遭遇变故，太宰从三楼坠下，我以极其完美的反应速度和角度飞身帮他挡了一下，为此断了两根肋骨。受伤这件事我是行家，我会在受伤的第一毫秒调动全部的神经去读取身体的反应，掌握伤情。然而那是第一次，第一次，我读取到的第一信息不是痛觉，而是……
而是还好帮他挡住了，因为虽然只有三楼，但是那栋建筑物很特殊，层高远比一般的建筑物高，所以三楼坠落是真的有生命危险的……
直到想到这里，痛觉信息才缓缓抵达我的大脑。
从那一天，我就成为了你纵容太宰的从犯。
但是当然，在最后的这个结局里，你通过死亡成为了唯一清白的受害者。在这里，太宰成为了主犯，而我又是为他抹去一切犯罪痕迹的从犯。
那么我是最不清白的吗？
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用那道交付了我一生的密令宣告了我的选择。
写下那道密令的夜晚，我将您曾赠予我的那道准许脱离黑手党的手谕一下一下撕碎了，在黑手党七十层高的大楼顶上张开手，让它们像骨灰一样飞散。
这就是我对于在人世间，和我联结至深的两个人之间，做出的两全。
从此我不再是一根浮木，我是永恒不变的原点，将太宰此生对于依托的渴望，全部拴在了您划定的方寸天地。
如此说来，您的心愿确实达成了，我所许下的生日愿望，也就达成了。
那么，祝您百年如意。
中原中也
平成31年4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