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风雨夜归人

两年前收录在合志《失忆蝴蝶》里的小短篇,整理文档的时候发现这篇,就把它发出来了

合志里的标题是《失忆蝴蝶》,现在用的标题是最初写这篇的时候想的标题

*战后仍然对立的德与哈

*大量对话


哈利到达马尔福庄园的时候,连绵半个月的阴雨转为暴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上跋涉,雨水兜头浇下来却因为避水咒而毫无湿意,让人感到一阵失真。

踩中一块鹅卵石而险些滑倒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嘟嚷着骂了一句这些该死的贵族。哪怕哑炮家里都能安个可以直达的壁炉,这年头只有这些吃饱了撑的贵族会在自家宅子外面方圆一里地都设上禁制,声称是安保措施,迫使客人幻影移形到来之后还得迈着双腿走上好一会,天知道这有什么必要,好像真有人会稀罕他们家里那些花瓶摆件和破勋章似的。

他觉得这一里地仿佛走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终于抵达庄园外时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镜,随后意识到阻碍他视线的并非雨水而是傍晚的雾气。秋冬季节天黑得早,明明还是傍晚天就黑透了,因此庄园的灯火看得格外清楚,一队一队的家养小精灵在外头忙碌着。

呃。哈利倒是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了,也许应该喊一声?引起这些小精灵的注意,好让他们去通报主人?

正在他将要张嘴时,一声不算陌生的招呼迎面而来。

“波特。”

哈利循声而去,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他的宅子门口,看起来和七年前毫无分别。

“傻站着干什么呢,波特,等我亲自去接你吗?”他懒洋洋地说着,尾音半吊不吊,咬着单词念的方式又和他父亲更像了些。

哈利立刻回过神来,匆匆走过小径跨上台阶,站在马尔福面前,像一贯以来的那样微微仰视他,率先公事公办地开口。

“晚上好,马尔福先生。我是由魔法部委派来监督明天的婚礼的,不管怎么说,希望合作愉快。”

马尔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停顿了几秒,微微变换语气又补充一句。

“新婚快乐,马尔福。”

 

进到屋里之后哈利才感到自己快被外头的风雨冻僵了,屋内炉火烧得很旺,暖烘烘地烤着他快要冷得发麻的身子。

“茶?”德拉科走在他前面,头也不回地伸手将魔杖在空中抖了抖,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便打着旋儿飘进哈利手中。

“谢谢。”哈利咕哝着道谢,双手抱紧茶杯好让手部的血液快些畅通起来。

庄园内所有的摆件都换成了维多利亚时期巫师风格,家养小精灵们忙着点燃数以千计彻夜燃烧的烛火,烛火并非点亮在蜡座顶上,而是燃烧在一朵朵漂浮在半空的白玫瑰的花心。纯白幔帐和帷幕像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其上点缀着纯银的流苏。

“很漂亮。”哈利由衷地赞叹。

德拉科正带着他走上楼梯,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就是古老巫师家族的婚礼,你早该涨涨见识了。”

“我见过好几次了,”哈利反驳,“前年我还在罗恩婚礼上当伴郎了。”

德拉科挺直的背部肉眼可见僵硬了一下,随即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再让我听见你拿这儿和韦斯莱家相提并论,波特,你就会体验到古老巫师家族的水牢,你信么?”

哈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德拉科领着他一路走进二楼的会客室,这里倒是没有装扮成迎接婚礼的样子,深灰的羊毛地毯和厚重的墨绿色窗帘比窗外的冬夜更加阴郁。德拉科一进去便挥动魔杖点亮了半空中飘荡的烛台,离哈利最近的那根银白雕花蜡烛颤动一下,一滴烛泪悄无声息地滚落。

“好了,波特。”房屋的主人轻声说道,“给我说明一下吧,你需要怎么叨扰我?”

战后七年,黑魔王死去七年。暴力和残杀可以因一个魔头的死去而停止,千百年的对立却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生死而改变。说到底黑魔王的崛起也非单纯他一人之野心促成,某种程度上,也是保守派纯血巫师对于日益混杂壮大的混血、泥巴种巫师的憎恨使得黑魔王应运而生。因此,即使伏地魔倒台以后威森加摩审判和处罚了有证据表明自愿参与了伏地魔行动并造成破坏的巫师,也还有更多处于灰色地带的巫师和他们古老的势力留存下来。

现任魔法部对此的处理方式是监控和限制了一些重点家族的行动,其中自然包括卢修斯正在监狱服刑的马尔福家族,魔法部将这些监控行为解释为“是否有罪行仍在调查中”。明天是德拉科·马尔福迎娶同样古老有势力的格林格拉斯家族嫡女的婚礼,将有大量对于黑巫师问题立场暧昧的家族聚集于此,因此被委以重任来从头到尾监督这次活动的魔法部特职人员便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

哈利动了动手指,发觉手中的茶杯在替他捂热手指之后已经慢慢冷却,他放下茶杯,在会客室的高背椅上坐直。

“首先我要请你配合做一个笔录,别担心,只是书面记录一下具体情况,方便我们整理成文书存档,如果提问过程中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你有权质疑。”

德拉科显然对他这种安抚似的语气有些不满:“少来这套了,我如果提出质疑你们就可以说成是我拒绝配合,以此作为新的疑点要求我接受更多骚扰,哈,我说对了吗?”

哈利神情不变:“你太多疑了,马尔福。”

德拉科报以嗤笑:“相信我,任何人被魔法部追在袍子后面咬了七年都会有牢骚要发的。”

哈利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认为自己在他脸上看到了发牢骚的不耐烦,他说着发牢骚,可他的双眼至始至终都只有冷静。

“开始吧。”哈利抽出一卷羊皮纸和羽毛笔,羽毛笔自动跳到空中摆出记录的姿势。

“哇哦。”德拉科嘲笑道,“谁能想到最终是你继承了丽塔·斯基特的衣钵呢。”

“我的荣幸。”哈利波澜不惊,“首先,预计接待人数是?”

“一百?两百?三百?谁知道呢,发了请帖的也可能不来,没发的也可能不请自来。”他意有所指地盯着哈利。

“届时庄园附近的幻影移形禁制会解除吗?”

“不会。”

“会有英国以外的巫师宾客吗?”

“显然。如今愿意定居在英国魔法部辖区的古老血脉可不多了,愿梅林保佑我们。”

“是否邀请了麻瓜宾客?”

“你为何不干脆问问我们要不要邀请一头巨怪来婚礼上吃几个小精灵呢?”

“活动中是否会举行黑魔法仪式?”

“世上有人会在这个问题回答‘是,请瞧好了’吗?”

“是否会有目前在逃的通缉犯参加?”

“这个问题怪耳熟的,等等——那不就是你干过的事吗?后来形成风尚了吗,通缉犯喝复方汤剂去参加婚礼?”

“请不要再用问句作答了,马尔福先生。”

“好的,波特先生。”

“预计于明天几点结束?”

“午夜之前吧,我猜。”

“向狱中的卢修斯·马尔福先生通知过此事吗?”

“当然,他很满意,如果能来现场参加就更满意了。”

“婚礼结束后会有宾客留宿吗?”

“会吧——如果有人举止失礼的话,水牢里现在还留宿着在我父母婚宴上冒犯他们的人呢。”

“好了,感谢您的配合,笔录进行完毕。”

哈利的羽毛笔应声而停,羊皮纸在空气中狠狠抖动几下,将自己身上的墨迹甩干,然后哗啦啦卷成一卷和羽毛笔一起飞进哈利的口袋里。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纸笔翻动,往后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条腿抬起来叠在另一条腿上。

“这就结束了,波特?”

“除非你愿意主动招供更多。”

“我严重抗议你措辞不妥,我是个清白的老实巫师。”

“你去阿尔卑斯山上向食人族布道的时候也会这么说。”

“荒谬!”

他们说着玩笑话,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是平静地观察着对方。

“你期待我问什么问题呢,马尔福?”哈利淡淡地问。

“我可没在期待什么,我只是以为你像个八卦小报记者似的坐在这至少会问问比如说什么呢……你爱你的未婚妻吗?你们是在哪遇见的?这类问题。”

“我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因为我是你的前男友吗。”

短暂的安静。

“哈。”德拉科终于勾起嘴角,眼睛微微眯起,“没想到是你先说出来了。”

哈利仍然十分平静:“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

“再说一遍,我可没在期待什么。”

哈利也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随意地说道:“好吧,德拉科,你爱你的未婚妻吗——说实话我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价值。”

“为什么,你很笃定你知道答案吗。”

“我不需要知道,因为它的答案就没有价值。”

德拉科挑了挑眉,作了个询问的表情。

哈利像是有点无奈:“事实就是你会娶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儿,她有你所需要的东西,其它都不重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现在可是自由恋爱的时代。”

“何必跟我装傻。”

“你什么时候成了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了?”

这是哈利进屋以来第一次露出笑意,他弯起嘴角:“我本来就是。”

“那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幅狂妄自大的样子吗?”

“彼此彼此。”

德拉科冷笑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端详哈利的脸。

“我还以为你好歹会有点吃醋呢。”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是一句玩笑话吗?”

“你觉得呢?你不是自诩很了解我吗。”

“它最好是。”

“那样你会觉得很轻松是吗?你是不是每天夜里做梦都在模拟将我扭送进阿兹卡班,你怕真有那一天你会有什么情感负担——你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别这么自大,德拉科,我从不梦见你。”

“梅林啊,你就不能有点礼貌吗?”

“对你不需要。”

“难怪我会和你分手,霍格沃茨泥塘里的龙须怪都比你温柔些。”

哈利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几乎没有一刻离开过对方的脸。窗外的雨更大了,但屋外进行婚礼布置的区域都已经施过魔法,被一层看不见的魔力屏障保护着,雨水只能徒劳地敲着二楼的窗玻璃。

“痛吗?”哈利突然问了一个似乎毫无由头的问题。

德拉科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徒然锐利起来。哈利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慢吞吞地从高背椅中站起来,迎着他的目光一步步走过去,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停下,手抬了起来,一点点伸向德拉科的衣襟。

德拉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没有让他触碰到自己。

“阴雨天不是会痛吗,黑魔法的伤害是无法治愈的吧。”

“是啊……”德拉科将尾音拖得老长,“你的好伙伴和粉丝们知道救世主对黑魔法这么了解么?”

“知己知彼嘛。”

“每到阴雨天就疼,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疼,该死的英国又总有这么多雨要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英国吗,就是为了每到雨天能提醒自己:波特是个心狠手辣的小王八蛋。”

“肯定不是为了纪念我吧?”

“答对了,是为了总有一天能将你吊在城门上示众。”

哈利从德拉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德拉科配合地放开。

“我很抱歉。”哈利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睛说道。

“抱歉什么,用神锋无影像杀猪一样割我还是趁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来吻我?”

“明知故问。”

“这可都怪你啊,波特。”

“都怪我。”他答应得毫无诚意。

他们静默着对望,庄园内的钟敲响了八下。

“格林格拉斯小姐什么时候来?”

“明早,他们家会有马车队送她过来。”

“那么今夜是你最后的单身时光了。”

“这可说不好,万一我逃婚呢。”

“你会吗?”

“你想吗?”

“你不会。”

“你也不想。”

“这和我无关,德拉科,你很清楚你不可能这么做。”

“是啊,否则我七年前就会和你私奔。”

哈利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因为他连眼睛都笑得弯了而显得格外真诚。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真的。”他凝视着德拉科说道。

“不客气,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给人间带来快乐。”

“这对你来说可不怎么值得骄傲吧。”

“你又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了?”

“我当然知道。”

“说不定我变了呢,我现在就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

“别说没意义的废话,德拉科。”哈利柔声说,“你从来不属于伏地魔,他的死对你毫无影响,你想要的更多。而我也不属于伏地魔,我并非为对抗他而生,也不因他的死而失去价值,我可以做到的更多。因此,终有一天,这会变成你和我之间的战斗。关于这一点,你是不会变的,我也不会变。”

“这简直像是婚礼誓词了,波特。”

“你就这么认为吧。”

“所以你对我的小秘密了如指掌咯?那我不得不怀疑你今天来这里名为监督实际上是想在我房里装点什么窃听的小把戏,或者收买哪个家养小精灵为你所用,你可擅长这一套了。”

“说不定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在你婚礼前夜。”

“因为你是我的前男友?”

“是吧。”

“那你抓紧时间,一会还有二十个前男友要依次来拜访。”

“可怜的格林格拉斯小姐。”

“别装模作样了,谁都知道这种婚姻是怎么回事。”

“如果将来你胜利了,她会成为新任黑魔王的王后吗?”

“会的,除非你想和她竞争。”

“你知道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可能成功。”

“是啊,我已经错过了策反你的最佳时机。”

“你还可以抓住杀死我的最佳时机,比如明天,这里全都是你的人。别说你没动过这个念头。”

“我明白了,你是来套话的,暗杀救世主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你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是明知道吗?七年前,那就是我不敢的。”

“七年前,我们在霍格沃茨见的最后一面,我问你战争结束了,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你反问我真的能放下这一切吗。于是我们决定各自做个决断,愿意的话午夜在观星塔见,如果我们两个人都出现在那里,我们就一起离开。”

“现在看来结果很明显了。”

桌边的一根蜡烛烛火晃了一下,火苗将将熄灭又挣扎着燃起来。

哈利把声音放得很低:“那天晚上星空很美,我在房间里看了整整一夜。”

“斯莱特林的地窖里看不到星星。”

“是啊,可是别把那说成是你不敢。”

“我确实不敢,你只看到我做选择,你也明白有的人天生并没有那么多选择,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那也确实是我做的选择。”

“是啊,我也是。”

时钟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敲响了九下,德拉科也从自己的椅子中慢慢站起来,哈利又回到微微仰视的角度。

“那么我想,你该早点休息了,明天要做的事不少吧,比如在前来的宾客里联络几个魔法部的便衣之类的。”

哈利笑了笑:“是啊,祝我一切顺利。”

他向门边走去,厚重的地毯将他的脚步声全部吞没。

“波特。”

他在门边停住,背对着房屋的主人。

“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问了吗。”

窗外的雨势渐渐减小,明天又将万里无云。

“你爱你的未婚妻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

“我——”

“别说出来,德拉科。”他终于回头,侧脸笼罩在阴影中,嘴角的笑容却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很轻地摇了摇头。

“别说出来,德拉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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